一晌贪欢之后，众人各自散去。
卫云容的话提醒了沈云，没了缙云上人这杆大旗，他不过是势单力薄的孤家寡人而已。
他对缙云上人没有什么感情，对红岩峡更谈不上羁绊，只是如果他保不住红岩峡，那么他手中作为诛邪大阵阵眼的六阳尺也就必须交出。
这叫他如何甘心？
沈云只得压下忐忑的心情，先回到自己暂时的栖身之所，暗自磨砺剑诀，静待宗主的消息。
果然不出卫云容所料，没过几日，就有一个小道童来找沈云，说是宗主要见他。
沈云不敢怠慢，随着他来到了位于连山宗正中央的浮空岛，也就是宗主所在之地——八风殿。
“弟子沈云，拜见宗主。”
刘牧云面容消瘦，但腰背挺拔，一副有道全真的样貌。
“恩。”
刘牧云上下打量着沈云，连连点头：“资质上佳，福缘深厚，难得的是有胆有谋。修行一途虽然多舛，但若是道心坚定，或许能逢凶化吉。”
刘牧云所学驳杂，也粗通相面之术，因此能一眼看出个大概。
“福缘如何，沈云不敢妄想。只求能与我师一般坚守本心，也就足够了。”
听他提起缙云上人，刘牧云原本淡然的目光，忽然起了一层怅然之色，半天沉默不语。
他不说，沈云也不去提，两人就这样僵在这里。
“说起来，是我这做师兄的害了他。”
“当年闯天境之后，你师父为救我身受重伤，独自一人先回了红岩峡。他生性倔强，我要帮他疗伤，他却不愿接受。终究是我亏欠了他许多，因此即使是这些年他变得越发孤僻，我也全都由着他。”
“本以为他是有把握能医好自己，谁能想到他这些年不见人，原来是伤重到了这种地步，结果还被魔头所趁。”
闯天境?沈云还是头一次听说。
缙云上人当年的重伤几乎无药可医，在这种情况之下，走投无路的缙云上人这才被夺舍了宋典的魔君化身所趁，修炼了错误的魔功。
他这些年都不见人，不是自命清高，而是怕被师兄弟们看出端倪，这才假装脾气古怪与众人刻意保持距离。
如今其中的真相只有沈云知道，既然刘牧云已经误会，他也不必非要点破。
“虽然这么做有些对不住他，但师兄我，却不得不如此为之。”
“沈云师侄。”
“在。”沈云知道，真正的肉戏来了。
“红岩峡一脉本不该断绝，只是如今情势有变，凭你现在的力量，恐怕难以主持镇压魔君的大阵。不得已，我只能另寻他人坐镇红岩峡，还望师侄见谅。”
沈云心道果然如此。
刘牧云一招手，旁边候着的一人飞上前来。
“这位是苏景上人，算起来也是你的师叔，你就将六阳尺交给他掌管。你师父既然不在，从今以后你就在我门下修行。”
沈云看着那面无表情的苏景上人，满脸的不甘心。
只是情势比人强，刘牧云答应将他收入门下，就已经算是对他有所补偿，他若是再不识趣反倒一味强求，只怕会吃大亏。
“既然如此，弟子愿意交出六阳尺。”
沈云轻轻地抚摸着那略带温热的六阳尺，满脸不舍地将它交出。
刘牧云满脸欣慰，本以为会很难说服沈云，却没想到这么好劝，也省得他做恶人了。
“只是弟子还有两件事，想恳请宗主答应！”
“哦？”刘牧云本以为这沈云应该老实听话才是，却想到他居然会讨价还价，她眼中掠过一丝惊异，索性就听他有什么诉求：“但说无妨。”
“其一，我只在宗主门下修行，却不拜宗主为师。恩师对沈云恩重如山，沈云不敢就此断了恩师的道统传承。”
沈云此意，可并非是真的要报什么恩。他心里明白，他能拜入刘牧云门下，不过是他为了补偿自己而已，似这等半路出家的弟子，刘牧云日后又会有几分重视，他不得而知。
况且拜入他门下又如何，将来去角逐什么宗主之位么？
沈云早就听卫云容说过，他门下还有好几个看中的弟子，哪里轮得到他。
既然如此，索性就来一个只学艺不拜师，既能显得自己重情重义，又能留下一个由头，为他下一个条件铺平道路。
刘牧云闻言有些不解，他可是一宗之主，想拜入他门下的弟子何止千百，沈云居然开口就是拒绝，真不知他是傻还是憨。
不过他能有此心，刘牧云倒是十分赞赏：“难得你有如此心思，缙云师弟在天之灵，恐怕也能瞑目了，我岂有不准之理？”
“其二，日后若是我有幸能成就大法力，还请宗主恩准，让我与苏景上人比试一场，倘若我侥幸能胜过一招半式，就请宗主将红岩峡归还与我，好让沈云继承恩师遗志！”
“这！”
刘牧云这才明白他的心思，只要他不拜入自己门下还自称是红岩峡弟子，那他就有合理的名头去争夺红岩峡之主的位置。
这小子果然是有智计的人，只是他当着苏景的面说出这话，未免有些不给面子。
果然，原本老神在在的苏景上人一下变了脸色，这毛头小子居然在他面前大言不惭地说日后要挑战他，还说什么万一胜过自己，还要将红岩峡收回？
大胆！无礼！
这红岩峡对他而言至关重要，他可是费尽了心思，这才得到了这么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。
要知道与刘牧云同一辈的师弟一共还有几十人，但这灵地之主的位置不过一十七，能成为一方灵地主人，无论是身份还是地位，在宗内全都会与从前不可同日而语。
更何况，每一处灵地都自有法宝、灵物，比如这红岩峡就有法宝两件，以及艮坎软红砂，江心水眼，地底世界等好处。
刘牧云先前做主为沈云留下玉灵龙，他就已经大有不满，如今这小子居然还敢得寸进尺，简直是无礼至极！
“哼！黄口小儿，竟敢目无尊长！当真是没有教养！”
“先师遗志，不敢不尊！苏景上人，我只问你敢不敢应！”
沈云一改刚才言听计从的温顺模样，目光灼灼地盯着苏景正色道。
“你！”
苏景恼羞成怒，伸手就要给他一点教训，却被刘牧云给拦了下来。
“有趣，此事我替苏景师弟应了。”
“师兄！”苏景见刘牧云竟然答应了此事，不由得有些急了。他等了这么些年，这才有灵地出现空缺，谁知道居然节外生枝，来了这么一出。
“师弟，缙云慷慨就义，他的弟子我也不好逼之太过。”
既然宗主都已经开口，苏景也不好再坚持，只能目露凶光地等着沈云。
“哼，既然如此，我应了又何妨？就凭你这小子，今生今世恐怕也休想有什么大成就！”
从前的沈云总是被人算计暗害，好不容易有了今天的自由之身，一口闷气早就吐了个干净。
他暗暗发誓，今后要在求仙一路上锐意进取，又怎么会因为这一两句话就被打压了斗志？
只见沈云一拱手，貌似谦卑，实则自信地放言道：
“那就请师叔小心了。或许一个不慎，就被师侄给超了过去！”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