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清沅走近，见老太太面色发白，额头冒着虚汗，嘴唇一点颜色都没有，连忙从包里拿出一颗奶糖剥开后放进她嘴里。“大娘因为低血糖引起了暂时性休克，你别催她起来了，把人扶到车上坐一会儿吧。”“这……”警卫员有些犹豫。首长这次出来并没带多少人，万一这大娘是敌特分子派来的，万一周围还有同伙埋伏，万一……总之就是，出了事谁都付不起这个责任。更何况，这大娘本身就很有嫌疑，走得好好的往车上撞，也不知道她暗存什么目的。林清沅见他犹豫，也没有说什么，毕竟这小战士没有外挂，不知道这就是个一心寻死的普通大娘，并不具备危险性。在他的心中，一切以首长的安全为重，这是理所当然的。若不是她视力好，看着迎面走的大娘状态有些不对劲，于是用精神力感知了一下，恐怕会以为这大娘是来碰瓷的。毕竟这年头，路上连个摄像头都没有，这不是一碰一个准儿？“那麻烦你去车上，把我的水壶拿过来一下，还有兜子里面的罐头和饼干也拿点过来。”林清沅说道，将人半扶半抱到不远处的大树下。太阳越来越大，不能把人放在太阳底下晒。“大娘，您还好吗？能听见我说话吗？”“大娘？”“……”林清沅也没办法判断这位大娘的低血糖严不严重。如果不是严重的，失去意识的时间并不会很长，会自己醒来。如果严重，就需要及时就医诊治。现在只能先观察一下大娘意识苏醒情况了，若是一直不醒，就要把人送去医院了。徐婉秋迷迷糊糊听着有人似乎在喊她，但她不想醒来，每天睁开眼就是绝望。她感觉嘴巴里面好像含了什么东西，抿了一下，甜的？是糖吗？曾几何时，糖竟也成了一种奢侈品？警卫员来得很快，带着水浒和布兜子，一同过来的还有顾嘉树。林清沅：“……”咋吧她整个布兜都拎来了？警卫员将水壶盖子拧开后递给林清沅，又低头在布兜子里翻罐头和饼干，看到里头各种吃的，暗暗咂舌，但情况紧急，他来不及多感慨，快速拿出一瓶水果罐头，还有一包用油纸包着的糕点，准备随时递给林清沅。“谢谢。”林清沅接过水壶，有些傻眼了。她水壶里头灌的是开水，肯定是没办法就这样喂给大娘喝的。“盖子，给我盖子。”林清沅喊道，顺便剥了一颗奶糖扔进去壶里，微微晃了一下水壶，加速糖的融化。警卫员连忙把盖子给她，林清沅接过后，把水倒在盖子里，吹了吹，慢慢喂给大娘喝。大娘的低血糖应该并不是特别严重，此时隐约对外界有了感觉，林清沅水喂的很顺利。顾嘉树站在一旁看了一会儿，愈发觉得这姑娘不错。毫不犹豫下车，毫不犹豫救人，没有指责小周不愿意将人扶上车的冷漠，也没有嫌弃这个看起来并不干净整洁的老人，从事发到现在，没有丝毫慌乱无措，冷静又淡然。人下意识的反应是少不了人的，这姑娘是真的很善良。顾嘉树见林清沅喂完水，开口问道：“人怎么样了？”“还好，一会儿就能醒了？”林清沅道。“那就好。”顾嘉树点了点头，对着警卫员道：“小周，刚刚是怎么回事？”“首长，是那个大娘突然撞过来的，辛亏……”这小姑娘叫什么啊？“幸亏这个小同志提前喊了句停车，我刚刚下车看了，车子没有碰到这位大娘。”周亮解释道。周亮看到那只差一厘米就撞到人的距离，由衷感到庆幸，好险！幸亏他的脚，听话地踩了刹车。顾嘉树看向林清沅，林清沅点了点头，道：“大娘身上没有外伤，应该是低血糖加上受到惊吓才晕倒的。”正说着，徐婉秋悠悠转醒。“大娘，现在感觉怎么样？能听到我说话吗？”徐婉秋顺着声音望过去，双目无神地看了林清沅一眼，复又收回目光，内心一时悲怆不已，眼角有些湿润。“大娘，您感觉怎么样？头还晕吗？”林清沅轻声问道，见人不说话，又道：“您喝点热水吧，会舒服一点，这人啊，好死不如赖活着，活着才有希望。”徐婉秋看着眼前的水壶，轻轻摇了摇拒绝，思绪清明后，她心里升起一股后怕，她若是死了，老伴儿和小孙子怎么办？是啊，活着才有希望！林清沅一直注意着她的神情，见此，又劝道：“您喝吧，喝了身体会舒服一点。”徐婉秋看了林清沅一眼，沉默地接过水壶，轻轻抿了一口热水。嘴里的奶糖还未融化，分泌的甜汁顺着热水咽下，一直甜到心里，若是能一直这么甜，就好了。徐婉秋又喝了一口水，这时她才注意到，这水的颜色是奶白色，微微带着点甜，她在心里领了这份好意，突然觉得人间值得。“谢谢。”“没事儿，”林清沅道，又递给她一包绿豆糕。“您吃点东西。”徐婉秋看着油纸包着的绿豆糕有些迟疑，她手指动了动，眼里闪过一丝挣扎，最后还是拒绝了。她给别人添了这么大的麻烦，别人没有怪她就算是十分仁义了，她又怎能利用别人的善意，接受这些食物？“您吃吧，也不是什么稀罕物，不用客气的。”林清沅说着，把东西塞她手里。徐婉秋愣愣地看着手里的东西，一时心绪复杂。自从他们家出了事，亲朋好友要么同他们一样陷入困境，自身难保，要么同他们划清界限断了往来，她今天也是实在没有办法了，才会去找老伴儿的堂哥还钱。结果他们不但没有还钱，还折辱威胁她，她早就知道世态炎凉，却没有想到，人心会薄凉到这种程度。而现在，她却在几个陌生人身上，感受到了久违的善意。徐婉秋慢慢站起来，深深弯下腰给几人鞠躬，以表歉意。林清沅和周亮连忙避开，嘴上劝慰着她，让她不要这样。“对不起啊小同志，我就是，一时钻牛角尖，想茬儿了。”林清沅摇摇头表示没事儿，她倒还好，开车的小战士估计被吓得不轻。周亮确实被吓了一跳，原本还有些埋怨这大娘没事找事，此刻也生不出什么抱怨了。若不是实在熬不下去，谁又会想死呢？“您下次可别这样突然往车子上撞了，这次多亏了这位女同志，不然就真撞上了。”周亮提醒道。上车后，顾嘉树对他们提出口头表扬，“你们刚刚做的不错。”周亮听了，咧着嘴嘿嘿一笑，笑容带着些腼腆和憨厚，林清沅暗暗撇嘴，没把这表扬当一回事儿。“对了，你刚刚为什么要给她钱？”顾嘉树问道。吃的喝的给出去了不说，还偷偷往人口袋里塞钱和票，这姑娘怕是散财童子吧？“啥？你还给了钱？”周亮惊讶地喊道。“你咋这么好心呢？给了大娘那么多吃的，水壶也送她了，还给钱，啧啧……”“你废话可真是多，好好开你的车吧。”林清沅没好气地道。周亮冷漠“哦”一声，闭上了嘴巴。“她往车上撞时的眼神太过决然，当时，我就在想，如果她品性不坏，我就拉她一把。”良久，林清沅说道。
